袁时中汗流浃背,心惊不已,正在此时,有一个年轻的妇人走进了军帐,袁时中一见,连忙起身,低声埋怨道:“夜漏更深,你还怀着孩子,跑过来干什么?”
妇人眉头紧皱,缓缓坐下,这才道:“听闻吾父正在调兵遣将,有意图谋将军,不知道将军作何打算?”
此妇人名叫李慧梅,是李自成养女,去岁袁时中和李自成合兵,老李看中了袁时中的才华,把义女许配给他,拉近关系。
只不过袁时中还是离开了李自成,不但拐走了李慧梅,还带走了好几万兵马。
李慧梅忧心忡忡道:“我还听说,有些人已经离你而去,重新回闯王那边,你可要拿个主意啊!”
夫人的话,让袁时中万分尴尬,他呆呆发愣。
许久,才缓缓道:“去岁围攻开封,城中守军掘开黄河大堤……闯王竟也掘开河堤!一时黄河之水泛滥成灾,百万生灵沦为鱼鳖,惨不忍睹。闯王既然志在天下,又如何能干出此等伤天害地的事情!”
袁时中不无悲愤说道:“目睹此事之后,我就决心脱离闯营。分道扬镳。可如今曹操遇害,革左五营荡然无存。闯王坐拥百万之众,虎视眈眈。我有意归降大明,朝廷又疑心重重,不愿接纳。下面弟兄也不明白我的心思。我,我也是进退失据,手足无措!”
袁时中以拳击胸,咚咚作响。
李慧梅默默听着丈夫的话,眼中垂泪,不住哽咽。
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,奴家既然是将军的人,又怀了将军的骨肉,自然和丈夫一心一意。如今大难临头,将军就算不为了奴家着想,也要为了腹中孩儿想想,早日谋一条出路才是。”
袁时中唉声叹气,思忖良久道:“我打算准备三万两银子,收买朝中重臣,请求朝廷诏安。如果能成,你也可以得一副诰命,至於闯王那里,好马不吃回头草,有死而已,我不会回去了。”
李慧梅惊愕半晌,起身往外走,泪水止不住流淌,悲痛欲绝……袁时中想要起身追去,却又不知道说什么,只剩下一声无奈长叹。
接下来的几天,袁时中殚精竭虑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他麾下的人马不断逃跑,心腹大将各自主张,还有些书生过来劝谏,希望他投靠李自成。
更有人不断传扬李自成的均田免赋,弄得人心惶惶。
就在这时候,有人往袁时中的营中送来了一封信,故人之后,请求相见。
袁时中没心思见什么故人,更别提“之后”了,袁时中就打算扔到一边,可突然发现上面还有十六个字:投明无门,离闯不得。天大地大,立锥无地!
袁时中的脸色骤变,说得太准了!
简直把他进退不得的处境说得淋漓尽致。
就算不是故人之后,也是一位世外高人!
袁时中当即让人询问送信之人在哪里,他准备马匹,带着护卫,匆匆而来。
“袁老哥,你或许不认识我,但应该认识靳叔。”罗泽文热情招呼袁时中。
袁时中仔细看了看,突然惊呼,“你是……小罗爷!”
罗泽文一怔,“没想到袁老哥竟然这么好记性,咱们俩好像没见过几面?”
袁时中感叹道:“我成婚的那天,罗爷带着你来喝过喜酒。”
罗泽文“哦”了一声,就笑道:“这么说你还欠着我的礼,这回过来投靠老哥,就更理直气壮了。”
袁时中愣了片刻,才摇头苦笑,
“我进退失据,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,纵然有心,怕也无力。” 罗泽文摇头,“袁老哥,你之所以会感觉到为难,是因为你没想清楚一些事情,不然以老兄之才,翻手之间,就能龙飞九天,不可一世。”
袁时中哭笑不得,“小罗爷,别说飞上九天,只怕死在旦夕!闯王不能容我!”
罗泽文也正色道:“袁老哥,实不相瞒,我已经到了亳州三天,稍微摸了一下状况……我觉得你的难题有二,一是内忧,二是外患……我先说内忧,你的小袁营不乏英雄好汉,你这人也懂练兵打仗,不然数月之前,你怎么能在海州击败清军?”
抗清是袁时中非常得意的一件事,别人不敢招惹八旗兵,唯独他战而胜之,何其威风!
“奈何几个月光景,我竟然落到如此地步,当真是英雄末路吗?”袁时中说到这里,眼圈泛红,心中悲苦,连日的压力,又无处释放,几乎把他逼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