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离对於胡太后也颇为无语,不过,程离於此事明显另有看法,他道,「国公爷,陛下从未因太后改变任何国策,此次,属下以为,陛下并非因太后娘娘的病改变主意,反是太后娘娘的病情给了陛下一个绝佳借口。」
一个绝佳借口,绝佳的不令诸皇子就藩的借口。
承恩公沉默片刻,道,「文远的意思是,陛下本就不愿皇子就藩。」
「对。」
程离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让承恩公有些浮躁,承恩公道,「六皇子都已成年,眼瞅就是大婚的年岁了,陛下总不令皇子就藩,实在有违祖制。」
程离冷笑,「哪里有什么祖制,太祖皇帝爱今上如宝,自今上起,皇室子嗣始丰,陛下舍不得儿子,也是人之常情。」
承恩公叹道,「不说别人,大皇子就不是个安分的。」
「岂止大皇子,情知太后因何而病,五皇子在太后凤体好转后立刻带了皇孙进宫,无非也是打着让两宫心软的主意。别看平日里五皇子口口声声的要就藩,不见得就是真心。」
承恩公道,「诸皇子各有心思,也不足为奇。何况五皇子封地闽州,最是山高路远。不说别人,谢王妃怕就不愿意离开帝都的。」承恩公府与谢莫如的仇怨由来已久,承恩公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还是寻了机会与太子提了一嘴。太子道,「五弟不是这样人。」
承恩公道,「老话说,白首相交仍按剑,老臣这么一想,至於五皇子到底如何,自然还需殿下慧眼观人。」
太子眼中眸色不由深了几分。
倒不是五皇子与太子哪里不对付了,说来,并不是俩人如何,只是礼部右侍郎一缺,五皇子力荐礼部郎中薛白鹤,太子始终觉着薛白鹤不过从四品,侍郎为正三品,薛白鹤只是在科弊案辅助了五皇子,其他除了年岁老些,并无功绩,这样越级提升,实在有些过了。故此,太子青睐的人选是晋宁侯之子王骅。虽然最终穆元帝取了王骅为礼部右侍郎,但五皇子再三举荐薛白鹤的事,还是让太子隐有不悦的。此时,承恩公又说五皇子似有异心,太子也不禁多想了些。
好在,五皇子於东宫有举荐之功,太子不过是觉着五皇子不大稳重罢了,想着什么时候还是要与五皇子多沟通一二。
太子因五皇子力荐薛白鹤之事不悦,五皇子也因薛白鹤之事很是愧疚,与谢莫如道,「薛郎中实在是干材,他是个老实人,只知闷头做事,不懂得钻营,所以大半辈子还在郎中任上蹉跎。我并不是为了私心,我就是为薛郎中可惜,也为朝廷可惜呢。」
谢莫如笑,「一辈子长着呢,如今不过小小挫折,殿下何必如此闷闷?」
五皇子道,「要是因着我,你何时见我不乐了。我是为薛郎中可惜。」
「既如此,不如殿下去瞧瞧薛郎中,倘咱们就藩,府中也少不得辟些属官,殿下问问,看薛郎中可愿意在咱们府里为属官。」
五皇子道,「藩镇中属官最高不过正五品,如今薛郎中可是从四品呢。」
「要是遇着欣赏自己的人,四品五品又有什么差别,要是我,六品七品我也乐意。」
五皇子一笑,「倘是就藩,我必是愿意厚着脸皮一问的,只是皇祖母这病刚好,父皇已说了,为体谅慈意,暂不令藩王就藩呢。」
「别人就不就藩我不晓得,不过,咱们必是要去就藩的。」
五皇子竖起耳朵,「这话怎么说?」莫不是他媳妇有什么小道消息?
谢莫如笑意消散,淡淡道,「我们在帝都,於靖江的消息并不灵通,去岁永定侯在闽地还有一场小胜,诸多人因此轻视靖江王。我对靖江王亦不甚了解,但,殿下也与我说了,殿下就封闽地,是苏相的提议,陛下的首肯。闽地毗临靖江,陛下与苏相皆认为必要一位藩王以镇闽地,这就说明,在陛下与苏相心里,靖江是心腹之患。」
「靖江王不敢来帝都,不敢竖起反旗,但他同样不纳赋不缴税,他在靖江,自成一国,这已是事实。」谢莫如道,「或早或晚,闽地海军必有一场大败!陛下虽舍不得殿下,但若是闽地出事,陛下必会令殿下就藩的!」
五皇子心下一跳,道,「这不能,永定侯是练兵老手,而且,他最是个谨慎人。」
「殿下还记得我抄自永安侯府的《神仙手紮》么?」
「这自然记得。」他又不健忘。
谢莫如的脸颊映着明亮的烛光,声音淡然,「海上的富贵,是手紮上清清楚楚的记录的。陛下缘何会令永定侯练一支海兵,必是陛下觉着海上受到威胁。闽地匪盗不绝,匪盗因何而起?闽浙相连,怎么只听到闽地闹海匪,没听过浙地有海匪的事呢?」
五皇子此时已信了他媳妇的话,五皇子道,「你是说,靖江王府也有支不错的海兵?」
「怕是不止於此。兵匪兵匪,兵与匪,怕是早有关联。」或者关联更深。
五皇子道,「明儿进宫我还是跟父皇说一声吧。」
「您可别说,咱俩闲话的,就猜着永定侯要大败。」
五皇子噎了一下,永定侯是大皇子岳父,也是朝中老臣,五皇子道,「不管怎么说,也得让父皇知会永定侯一声,小心着靖江王府些。」
谢莫如叹,「这是应当的。」
五皇子不禁忧心忡忡,谢莫如劝他,「殿下与其担心,不如为我们将来就藩做些筹备呢。」
「是啊。」五皇子并不因封地遥远贫瘠就有所抱怨,但,他也没料到可能面对的是这样危机四伏的局势
知道吗?
这将是最坏的时机,也将是最好的时机!
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啊。
你们以为我不愿就藩,不,我只是不愿意所有的皇子都就藩罢了。